想不到没过两天,小周医生给我打电话邀我去喝茶。这是回请,是人际关系的具体一环,当然得去。我们熟门熟路的去了那家茶馆。只是今天正常秋季的天气,风轻云淡,温度适宜。
你看看我的手,像不像一双做手术的手。小周一坐下就举起两只手。我抬起头看了看他那宽大而粗壮的指头,摇了摇头。他一腔热血的演说就胎死腹中了。我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赞。
他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茶,让自己慢慢冷下来。
什么事!?我肯定会这样问。还不是主任那个狗东西,一个地方医学院出身的臭狗屎。为了抢一台手术,什么都不要了。抢了也就算了,最后居然出了一个小事故,让我这个敌人帮他善后,我恶心的要死。
这肯定不是完整的版本,听故事要听全。我没有吱声。情绪完了以后,他想了想,说,唉,可能他也有不好说出来的理由吧。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,那时候,我刚刚来我们科,很多师兄师姐都没有把新人放在心上。
那时候我的冲劲很大,一心想把自己的技术搞上去。当时我们科都把我当成威胁看待。只有主任站在我这边,那时候,压力不可谓不大,不管怎么说,主任帮我抵消了不少的负面影响。
现在我和师兄师姐们混的比较熟了,可能这就是以前接受保护的代价吧,反而现在是主任对我有不少的负面情绪。我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,同事们都敬重我,我的技术已经拿得出手了,完成科室任务也比较轻松,哪里伤到他了?
按说,他这种说辞很符合一般人的理解,但是,就我在职场上的理解,显然缺失了一些关键的环节。如果按照小周医生说的那么顺理成章,那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啊,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行了呢?我没有搭话,端起茶杯喝了两口。人,有时候像一颗洋葱,总是一层一层捂得自己挺严实,要听关键的事情,会很费力的一层层扒拉开。
这个手术可能是我们科室遇见的最见功力的一台,周一的会上,主任提出来两套方案,一套是他比较拿手的,也是最保守的,一套是我们最近摸索过的,也是很多大医院最近比较流行的。整个科室以我为主都支持第二套方案,主任好像是没有选择才站第一套方案。大家商量完,主任指名我牵头弄一个书面的东西。
结果呢?周三主任说,和院领导商量了一下,整个事情反转,由他牵头搞这台手术。我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两天,没有下文。要是我不是技术不好不是这块料,领导明说啊,这事儿大家都参与了,出尔反尔我怎么去向师兄师姐们交代。
我这边听的,可不是他说的一切。我想起来以前自己的一些事情,我不是医生,但是经历过他这种困境。我问:你们科平时手术谁主刀?他看了看我,低下头说,呵呵,一听你就是很久没接触医院的事情了,现在没有谁技术好就谁霸着主刀这种说法,大家都按主任安排的来,每个人都有机会,除非这个人有其他更重要的手术要做。
你没有统计过啊?我说。有什么好统计的,他拌着指头说,这个月我做了几台还是很清楚的,我们科张小霞一直跟我比呢,她也是绝对主力之一,可能这个月比我多做了几台。她第一,我第二。
这不就对了吗。我说,你们两个做的最多,显然你们主任很放心你们的,女医生更受青睐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?没有,我没有。小周举起手说。所以,你们主任还是很宽和的一个人,他其实比较防备的,我个人称之为意志的移植。
意志的移植,小周医生有点莫名其妙。
这是我的理解,就是说,很多因为技术好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比较让领导放心的同事,他们比较怕一个人的努力,让习以为常的工作变得不好控制,也就是说,你们可能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,会慢慢忘了初心,让工作变得不好控制,而这些又是不被他的领导看好的东西,作为一个直接负责人,他肯定会把这种事情控制下来,在他来说,并没有错。这也是他具体工作的一个方面。
小周听了这话,冷冷的想了很久,最后,他终于想通了,大笑道,还是老谢你分析的对,我是想太多了。谢谢你,对我来说今天没有白过啊。
剩下的时间,我们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人,还是挺有趣的。不知不觉,我们的关系又近了一点。现在这个社会,有个医生做朋友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方便。
又过了几天,小周给我打电话说,老谢,我领导和我说开了,那台手术不是他的意思,病人是我们副院长一个熟人,副院长代替家属发话,让我们必须选择做保守的那套方案。我听了就有点那个,我那天说的话,就啥也不是了,空高兴了一场,浪费感情。
小周停了一下,又说了一句:虽然我们都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,但是,那天你说的话,我都记下来了,这对我很重要。
哈哈,你看看,小周是很了不起的一位医护工作者,在我的认知里,我绝不会认错。